刚刚过去的这个暑假,清华大学热能系的吴碧芬和同学来到福建省连成县进行社会调查并且支教;中华女子学院的滕蔓同学也到河南邓县进行教育调查和研究;中国青年政治学院中文系副教授梁鸿则分别于2008年、2009年深入河南乡村调查采访,完成了10多万字的纪实性乡村调查《中国在梁庄》……这些只是关于乡村教育调查的片断。但这些片断已经足以震慑人心,因为这些片断浓缩的是中国乡村教育的现状,是现实,是大面积的现实。
福建省连城县朋口镇宣和乡的培田村,是一座具有800多年历史的客家村落,保存了大量明清时期的古建筑群,曾被誉为“中国历史文化名镇(村)”。这里曾经以乡村教育闻名于世,“义塾有名师,宾榻有上客,水轩竹院有鸿儒”,正是晚晴时期该村教育的写照。昔日,教育是登堂入室的必经之路,在这个古老村落里,教育出的国学生、贡生、秀才、举人、武进士等有120多人,其中五品与三品衔的有9人,可谓英才辈出。明代兵部尚书裴应章曾称赞这里“距汀城郭岁百里,入孔门墙第一家”。但就是这样一个源远流长的教育名村,居然在当代没落了。孩子们被圈养在寄宿学校,千篇一律的教育风格、生活风格已经从小开始培育。这是现行教育的无奈,也是乡村教育无处可逃之命运。名村尚且落得个村小败灭之命运,其他地方又能怎样呢?
我们的家乡正在陷落,我们的乡土正在陷落。过去的琅琅读书声不再萦绕乡村,萦绕乡村的是不绝于耳的搓麻声,是城市流行文化的衍生品乃至劣生品。这样的感受不仅这些刚刚去到乡村调研的老师和同学们有,我相信很多朋友都有。笔者所在的湖北省中部一个普通乡村的小学,也是类似的命运。在早年笔者读书的时候,村庄由于是乡(片区)政府所在地,村小学是中心小学,因而人丁兴旺;伴随着乡(片区)政府被统归到镇政府,村小学也就逐渐没落了。到今天,四个行政村的学生集中到一个小学上学,寄宿学校也就成为必然选择。这还不算什么,近些年来连初中和高中也都已没落。笔者熟悉的几个乡镇初中由于优秀老师向县城集中,教学质量大幅下滑,也就不可避免地失去了吸引力而逐渐垮塌。
于是,一种教育领域的集中现象出现了:在一个县里,小学优势教育资源向乡镇中心小学集中,中学优势教育资源向县城中学集中,而县城一中优秀高中教师又纷纷被省城中学挖掘,省城的优秀教师又会被沿海经济发达地区以高薪挖掘。总之,教育资源形成了虹吸效应,越往上越丰富,越往下越贫瘠。乡村教育的没落是不争的事实。这是市场经济的规律,却又不尽然。因为在许多市场经济发达的国家如美国、欧洲、日本,其乡村教育并未被割断,而是政府对此加大扶持,使乡村教育和城市教育均等化。这和中国一些地方政府对城乡教育的泾渭分明有着太大的差别。但中国又有中国的国情,比如乡村空壳化,很多青壮年劳动力都已外出,盲目要求扶持乡村教育也可能变成一刀切式的庸政。怎么办?还是应当因地制宜,集中力量把现有存活的乡村小学办好,给予人财物支持,同时,加大乡村文化建设,让乡村慢慢从文化荒漠中摆脱出来。也就是说,还是得搞点倾斜,反哺一下。否则,再没落下去,恐怕扫盲运动隔若干年又得再来一次了。